我们始终无法逃脱这个社会的牢笼，即使我们用尽了全力。

母亲给我打电话时，我正在马赛马拉的草原上，带队陪朋友看动物。

车子终于停在了休息区，我抓紧时间给母亲回了个视频电话。
她的眼睛有些睁不开，说这个问题已经有一阵子了，但一直没时间去医院，也走不开——家里还有爷爷、父亲和弟弟等着她做饭伺候。

她想等爷爷这两天去世之后再去医院。

家里人都认为，爷爷也就是最近几天的事了。医院已经不收他了，胃出血，之前住过一次院，这次又在医院躺了三天才被送回家。

原本应该是几个儿女轮流照顾，可三叔和大伯已经不再愿意接爷爷。
现在，他只能在我们家呆着。

昨天父亲给我打电话，说他处理不了这件事。
而我也处理不了。
他们父辈都无法处理的问题，我又怎么能处理？

我想起了奶奶——也是从医院出来后在家躺着，没多久就走了。
医院不接收，意味着老人的日子真的不多了。

这就是农村的现实。

即使有八个儿女，到头来，却好像没人真正能接住老人落下的那一截生命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，都有自己的小家庭。每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。
久病床前无孝子，老人，到最后，仿佛就不那么重要了。

在农村这个医疗体系不完善的地方，活着本身，就是一种奢侈的资源。
像我父亲这个年纪，还活着的人，其实也已经不多了。

父亲劝我回家，说：“别在外头折腾了，在外面也挣不了几个钱。回来起码还有地能种。”

但对我来说，故乡也许只是故乡了。再也回不去了。
见过世界之后再回到乡村，虽然亲切，却总觉得格格不入。
在故乡，虽然踏实，但那种踏实承载不了太久的时间。
生命仿佛停滞了，被一天天地耗尽。

而面对家庭这样的局面，你即便在外面赚得再多、做得再好，也无能为力。
又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
我忽然觉得，将来我老去的时候，也许会比现在的他们更惨。

但明天会怎样，还说不定。

只能奋力向前，努力地活着。